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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琴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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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琴妖

“您的身份是‘內應’, 本次擁有兩個淘汰名額,請問您今晚要淘汰誰?”

短而薄的匕首在五十弦的掌中一轉,臉上是自從進入這輪考試就不曾卸下的笑臉。

五十弦吹了一聲輕快的口哨, 對兩名人偶一眨眼:

“除我之外, 不就只剩兩個人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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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弦自詡一名精通各類游戲的頂級玩家, 上至全息mmo,下到線下十來好友聚會的尋常桌游, 只有她不想玩的,沒有她玩不通的。

狼人殺這種風靡一時的常規桌游, 對她而言等同於白白送分。

更別提對手都是些從未接觸過狼人殺的尋常土著。

再聰明的大腦,也要臣服於她現代大學生的高熟練度。

人偶的笑臉未變,一把斧頭遞到了她的手上。

旁邊兩間比鄰的房間,就是這場游戲除她以外唯二的幸存者——十步宗的少主莫飲劍,和他的護法白不簪。

“今晚將是您的主場。”

人偶如是說。

五十弦眉宇微揚:“哇, 是真的要殺人嗎?”

那她就更熟練了。

躡手躡腳繞去鄰間,頗為倒黴的莫少主喝過藥湯,再強的武功,此刻也只能躺床酣眠。

五十弦收起斧子,先折一節樹枝過來,玩笑似的搔他的腳心。

莫飲劍睡得極沈,但被她如此折磨,眉心也緩緩擰起一個小結。

五十弦哈哈大笑,一腳踹上他的屁股:“莫飲劍,你也有今天!”

她和莫飲劍自是多年的死對頭。

兩派同在玉城,素日少不了兵戈相見的友好會晤。莫飲劍是十步宗的少主, 她又是曲相和的養女,兩人往往都搶在會晤t的第一線。

只不過莫飲劍是真心實意地看她不慣, 而她彼時只把一切都當穿書,自覺高貴,除了主角和戲份頗重的配角,誰敢和她爭鋒?

結果莫飲劍,一個翻爛全書都沒露過幾次面的二世祖,居然敢和她耀武揚威?

系統可是統計過,“五十弦”這個名字比“莫飲劍”的出場次數多了二十次。

高貴的二十次!

天命在我!

睡夢中的莫飲劍被她接連踹了好幾腳,但也不可能爬起來和她決鬥,五十弦踹著踹著,覺得自己真有些小人得志。

“算了算了。”五十弦把斧頭一丟,懨懨道,“殺他又沒賞金,還要被他爹追著屁股攆。萬一他爹雇我大師兄來報仇,我可經不起師兄的鉤子,輕輕這麽一鉆,一顆腎可就沒嘍。”

人偶問:“您要放棄這次行動?”

五十弦便反駁:“總不能非殺不可吧?你們把他搬走丟出去,罰他補考就行了唄。好了,我已經贏了,算算分數,我要找boss他們匯合去了。”

出乎意料地,人偶竟然擋在了房門之前。

它緩緩舉起斧子,一板一眼地說:“要麽淘汰對立陣營,要麽放棄今夜行動,明天投票繼續。請選擇。”

五十弦柳眉一蹙:“強買強賣?”

這可有點強人所難了。

她對狼人殺的規則爛熟於心,拿到“內應”身份,便揣摩著眾人臉色,特意選了個叛教者模仿,以便最後一晚來個雙刀狼,給原始土著一點炸魚的震撼。

指她來炸魚。

不過,當時“玉衡”可沒說“淘汰”非得殺人不可。

有點難辦了。

殺人不難,但殺完要怎麽應付她那堪比十萬個為什麽的boss呢?

五十弦難得地沈思一會兒:“‘玉衡’殺的關我什麽事。”

聰明極了!

五十弦一手接過斧子,高高地掄起。面朝莫飲劍質樸而幸福的睡顏,這個年方十六的二世祖,多年閉守十步宗,哪裏知道外面的江湖如此殘酷。

他以為世上最殘忍的事也就是他爹為一串人骨項鏈殺了二十個人;

卻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也能成為別人人骨項鏈的一部分。

五十弦嘖嘖著嘀咕一句:“下輩子去畜生道吧,最好當條哈士奇,姐喜歡那個比喜歡人類要多。”

莫飲劍聽不到她的祝福,也不知道一把巨斧正在逼近。

卻在寒光湛湛的斧頭即將切斷莫飲劍的脖頸之際,錚地一聲琴響自窗外貫徹而來。五十弦不及設防,虎口頓麻,一絲警覺浮上心頭,她即連縱三步,撤去五尺,方才立足之地赫然插/進一排銀簪,根根尖細鋒利,都是極品的暗器。

琴聲未止,如潮拍石。

伴隨著五十弦留在外邊作為眼線的群鴉淒叫,那曲琴音尖厲如匕,刺得鴉群驚飛,猶如被刀劍追殺、絞成血沫。砰地微響,窗外簌簌飄落幾根鴉羽,五十弦的眉頭徹底皺了。

滿是肅殺的琴曲已是司馬昭之心,不把她逼至絕路不肯罷休。

五十弦以內力暫塞聽覺,心中同樣蕩起殺意。

【推薦裝備:地品武器·葬花刀(一刻鐘)】

【裝備說明:角色‘五十弦’的專屬武器之一,由‘五十弦’使用可激發角色潛力,近身戰力將短暫提升至原戰力的500%(額外強化屬性:攻擊+10%、生命+52%、暴擊+5%)

【兌換積分:300分(當前可用:1010分)】

【當前對戰預測勝率:25%(裝備武器後)

【警告!您正面臨一對多戰鬥局面,如無必要,建議撤退!】



一對多?

Who?Where?When?

五十弦後背一寒,身體驟然拔高,一把巨斧果然從她身後破來,床上分明應該沈睡的少年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跡,再一轉眼,竟然高踞房梁,笑得春風得意,手中烏刀暗轉:“敢讓本少主當哈士奇?你才是哈士奇!——說,這哈士奇又是什麽東西,是不是都是你這種詭計多端的兇婆娘?!”

五十弦:“……”

就是一種貌美如花,仗臉拆家,但還挺受歡迎的好東西。

要她當哈士奇的話,她願意。

既然莫飲劍沒睡,那窗外彈琴的敵人也明了了。無非就是莫飲劍的小跟屁蟲白不簪,那閨女素有“狐面琴妖”的諢號,長得極美,曲子卻極其的兇。

除了十步宗的一主一仆,兩個人偶也不知發什麽瘋,齊刷刷地朝她上撲下跳,仿佛得了什麽命令,勢必要被她切成肉末做餡餅。

不過五十弦在宣州耗費巨大精力攢下的四位數積分也不是好惹的,一把地品葬花刀不能蕩平敵兇,就再來一把——

丹田卻是驀地一痛。

五十弦喉口微甜,噗地噴出一口血來。莫飲劍見狀大笑:“五十弦,你今天逃不掉了!這些人偶也是十步宗借給‘玉衡’的,有我當前,當然唯我是尊!現在你叫天天不應、叫地地不靈,不簪的琴曲只消一炷香就能叫你心神潰防、七竅流血,你要是識相,就乖乖承認,七年前空山老祖種的人參就是你偷了誣到我頭上的,是不是?”

五十弦呸了一口:“你能知道是我偷的,不就說明了你也想偷嗎?本姑娘快你一步,你自己被老祖逮個正著,活該!”

莫飲劍氣得不行,提刀來砍。

五十弦便如蝴蝶翩飛,游離於雙斧和彎刀之間,狀似游刃有餘,但被白不簪的琴聲陣陣壓迫,她也暗覺雙腿虛軟,漸漸使不上力。

莫飲劍沒有唬她。

莫飲劍自是年輕,對江湖知之不多,哪怕聽人以“魔教”咒罵,這小子其實也不太懂“魔教”意味著什麽,暗地裏還自覺很帥。

可白不簪就是多年的老手,她是十步宗宗主的得力幹將,名為少主護法,實際輩分頗高,名聲也比桑拂、莫飲劍二人響亮得多。連曲相和都讚過她的琴藝,說七弦之琴舉世難出白氏之右。

以五十弦的實力,遇上白不簪還是太早了。

這女人遠比莫飲劍更清楚五十弦的威脅。

十步宗若想稱霸玉城,要扶莫飲劍上位,那麽“鴉”的一刃瑕和五十弦兩人斷不能留。

五十弦只覺臟腑都被攪出漩渦一般,雖以內力堵塞聽覺,可白不簪的琴音無孔不入,好像順著眼睛鼻孔都在潛進體內,翻雲弄海,讓五十弦痛得神智不清,幾乎要跌倒在地。

可身後又是斧光刀網,只是分神片刻,莫飲劍的刀已經將她割出數道血痕,鮮血飆上墻壁桌面,莫飲劍沈嗓叫罵:

“一個人參都不敢認,你也真不怕羞!本少主都知道,你的師兄師弟也在明城,可他們早就淘汰了,救不了你。至於你的什麽隊友……本少主雖不認識,但他們又不在這裏,想來也是一幫廢物。你就別再嘴硬,承認了人參是你所盜——”

白不簪清冷的話音在夜空中響起:“少主,別再手下留情。”

莫飲劍一頓,惱羞成怒:“我沒有留情!我只是要讓她開口承認,她不如我的事實!”

五十弦在兩人的對話裏偷得一絲機會,旋身後撤,一手抓住門鎖,眼見就要逃出房去。

白不簪手指一按,越發低沈詭譎的琴音刺耳無比,頓時激得五十弦腦門驚痛,慘叫一聲委頓倒地。雙偶舉斧將斬,卻聽白不簪猶如金戈交接、兵馬廝戰的琴音之中殺出一絲一樣的空靈。

那道聲音更為高亢清越,又似泉溪淙淙、白雲掠掠,眾人無不愕在原地,白不簪扣弦之手緊了一瞬,一面將琴撫得更快,一面寒聲喝問:“來者何人?!”

她的琴是七弦之琴,琴聲低啞如嘔訴,加上她的獨門指法,撫琴皆如哀樂,令人聞之心傷,肝腸寸斷——物理意義的肝腸寸斷。

但這位不速之客的琴,乃是十六弦箏。此箏音域更廣,高如鳥鳴婉轉、低如嫠婦幽訴。加之琴者的指法出奇高明,同她夜半相爭,促弦急切,竟然對十六弦琴亦能張弛有度,毫無出錯。

仿佛空壑絕響、仙樂降臨,令人耳目一清,這首琴曲不僅讓白不簪面露驚駭,五十弦更是趁此機會調息休憩,丹田清靈,內力也重新充盈起來。

對方這才開口報上名姓:

“區區廢物,商吹玉耳。”

五十弦感動得熱淚盈眶:“主角哥——救我——!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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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吹玉在瑤城最出名的形象大概是“紈絝”。

但走出瑤城,他作為“琴客”的美名,還是比紈絝更盛。至少,身為鳳儀山莊的後人,冠上商姓,向來都是琴者t當中無冕的王者。

白不簪內力比他深厚,卻也不敢再鬥下去。

畢竟琴不認人,她的曲目能傷五十弦,自然也傷莫飲劍。只是莫飲劍在她身邊聽了多年,才顯得無甚影響,實際都是暗傷。

而商吹玉似乎沒動殺心,所彈之曲只為壓她,而無傷人之意。若是繼續針鋒相對,逼得商吹玉換一首曲……

白不簪心下計較,鳳儀山莊百年底蘊,傳下的曲譜自是比她更多更奇,恐怕今晚是不可能再拿下五十弦的命了。

“失敬了,商二公子。”白不簪壓弦止樂,澎湃的殺意隨之一遏,她緩了一會兒呼吸,平靜道,“我家少主和五十弦乃是故交,今晚只是熟人之間沒個輕重的玩笑,但願不要傷了和氣。”

商吹玉也跟著收手:“白前輩所言極是,秦世子也是這麽想的。”

白不簪呼吸一窒,手指抽了兩下,輕聲問:“……秦世子?”

莫飲劍還在房中聽他們對話,聞聲大叫:“秦世子?那個據說長得跟女人似的,結果還跟著女人跑了的家夥?我爹還老叫我學他呢,他在哪呢?叫他出來,我要和他比比!”

白不簪暗叫不好,可都來不及捂他的嘴,只能訕訕賠笑:“少主年輕氣盛,口直心快,三位千萬別往心裏去。”

五十弦養好了一口氣,正要起身,後背靠著的門板被人敲響。接著房門打開,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門前,笑意微微,衣香裊裊。

兩名人偶在和他對視的剎那偃旗息鼓,仿佛破銅爛鐵一般墜回地上,再無生機。

“——誰要和本座比比?”

莫飲劍被他忽然的出聲嚇得後跳:“你就是秦——?”

白不簪總算飛回房間,穿進窗臺將少主的嘴巴一捂:“少主,該動身了,桑拂還在等我們呢。”

“且慢。”秦鹿緩步上前,“本座還有事要拜托二位。”

白不簪面色一肅,將莫飲劍護在身後:“世子言重,我們愧不敢當。”

“大膽。”

秦鹿的話音輕飄飄的,臉上笑瞇瞇的,吐出的二字毫無怒意,卻莫名地將白不簪震在原地,寸步難移。

莫飲劍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內力,他自己也是慣居上位之人,何曾受過這等理直氣壯的命令。

不解白不簪為何僵如鐵石,莫飲劍索性也把白不簪往邊上一護,自己和秦鹿對道:“有事求我?說就是了,態度好些,本少主說不定能大發善心幫幫你們。”

秦鹿瞇了瞇眼:“不愧是十步宗的少主。”

在他面前能全然不受上位者氣勢所懾的,同輩之中,也只莫飲劍和鳳曲二人。

想到鳳曲,秦鹿的面色更沈了些。

他接著開口:“本座要去偃師家的地宮。那裏應該關押著所有被淘汰的考生,以待‘天樞’觀摩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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